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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叽文学网www.wajiwxw.com提供的《始乱终弃是会被叩山门的》7、答案(第1/1页)
是夜下了场雪。
纷纷扬扬的玉屑覆上屋脊，又融成雨水，颗颗真珠似的自檐角坠落。廊下，郎中收了伞，提着食盒进屋。
室内烧了地龙，人置身其中，虽是冬夜，亦温暖如三春。
若换作往日，性尚俭省、克己修身的钟符，万万不可能准人耗费大量炭火来点起这地龙取暖。
但他却在今天破例了。
钟符从郎中手里接过食盒，取出盛着汤药的瓷碗，用调羹搅了搅。大夫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，他不通岐黄，听着只觉左耳进右耳出，什么重点也抓不住。
钟符拧起眉，索性直截问道：
“所以，他会有后遗症吗？”
经验老道的医者摇摇头，“毒并不致命，我第一副药就帮他解了——现在这第二次副主要为的是益气养神、固本培元——至于匕首上额外撒的麻药，至多再一刻钟，药效也该散尽了。只是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医者有些迟疑，但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把话讲清楚了：“只是一点，令正脸上，多半会有留疤。”
这郎中乃是钟符临时寻来的杏林妙手，德艺双馨，平日里长居山下小镇，自然无从得知丛螺山中的禁忌。他向人问过钟符与江销雪的关系后，便大喇喇地当着钟符的面一口一个令正，喊得顺溜无比，对江销雪身为男子却荣膺寨主夫人一事接受良好，毫无惊异之色。
“知道了。”屋内只点了寥寥两三盏灯，昏暗得钟符大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，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他捏了捏眉心，掀起帘幔，落坐床沿，手里依旧端着那碗酱色的汤药，清苦气味随着白雾袅袅腾绕。
“别睡了，醒醒。”
钟符推了把江销雪，将他摇醒，就其力度而言，不能说是意存怜惜，只能说是借机报复。
趁着郎中为江销雪复诊切脉的空档，钟符扶着他坐起，一勺复一勺地把药汤送到他嘴边。
实际上，江销雪虽然阖着眼假寐许久，但始终没有真正睡下，意识再清醒不过，至少独立喝个药不成问题。
偏偏他混账惯了，眼见向来冷淡疏远的钟寨主自愿效劳，想也不想便从善如流地扮出一副睡眼惺忪、疲惫无力的假象，半坐半躺着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钟符亲手喂的药。
郎中把完脉，道是没有大碍了，就要告辞。钟符起身相送。
直到侍从领着人离开，提步去新收拾好的客房，他才反身回屋，于床畔站定，同江销雪默然对视了片晌。
层云蔽空的雪夜里，月光显得稀薄而缥缈。
他等了半盏茶功夫，江销雪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，于是他主动开启了谈话。
“之前你突然昏厥，我来不及问你话，”钟符面色沉凝，缓缓道，“现在，四个时辰过去，想好怎么解释了吗？”
江销雪闻言，心下暗叹一声，到底没能蒙混过关。
他痛快承认道：“此次动乱确实有我的手笔。”
毕竟他在问水寨的三四个月总不能白待。
“不过中途蹦出的那个刺客出乎我的意料，”江销雪歪着头，摊开手，“我预料该有人设伏，但没算到他居然宁可暴/露行迹，罔顾身家性命，也要孤注一掷来刺杀你。”
钟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……他是前任寨主唯一的嫡子。”
“那怪不得。”江销雪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，区区兄弟阋墙尚且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致，相较之下，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做。
因而他轻巧地转移了话题：“话说回来，符郎当真是心狠。我刚刚侥幸逃脱鬼差追捕，从阎罗殿走一遭回来，你就要来找我兴师问罪。”
说着，他笑了起来，温和中带着点轻佻，偏过头，故意暂时左半张脸给钟符看，一条自颧骨飞至额角的伤痕，狰狞横亘于原本秾丽无瑕的玉面上。
火光微弱，他面部的轮廓被模糊，伤口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反而进一步加强，几乎要灼伤钟符的眼球。
“人皆道色衰爱弛，莫非我这厢刚破了相，符郎就变心想卸磨杀驴了？”
钟符一时无话可应。他抿直唇线，倾身向前，捏起江销雪下颌打量了会儿，低声道：“休得胡言。”
他松了手，退开半步，垂眸直视江销雪。
“你到底想要什么？”
江销雪好整以暇地看回去，他天生一双占便宜的风流眼，无论盯着谁瞧都显得脉脉多情。
“钟寨主，不破不立。”
他含笑道：“我一番布置，不过是想助你一臂之力，帮问水寨剔除陈年暗疮罢了。”
“哪怕此事之后问水寨将元气大伤，不得不寻求晋王庇护？”钟符越说越艰难，仿佛有黄连压在他舌根上，“或者，我该说的更直接点，这根本就是你的目的所在？”
江销雪面色依旧，笑而不语。
钟符的眉眼愈发深沉，他顿了片刻，忽而道：“我只想不通一件事。”
江销雪颔首，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你为何特意挨这一刀？”
他抬起手，虚虚搭在江销雪的脸侧，拇指抵在他处理妥当的伤口旁，似轻抚，却隐含着威胁。
钟符：“我观你身手，当时该有不下十种应对方式，可躲过匕首的一击。但你偏偏挡在我身前，妨碍我出剑的同时，不躲不闪，硬吃了他一刀。”
他的指尖逐渐用力。“告诉我，为何？”
江销雪笑眯了眼，无视伤口即将崩裂的疼痛，反而偏了偏头，进一步将自己的脸往钟符掌心里送。
“这自然是，”他促狭地换了暧昧口吻，柔声道，“想施苦肉计，讨符郎心疼。”
“看，你现在不就如我所愿地动容了吗？”
钟符并未被他的三言两语挑起火来，面对江销雪的调笑，他只是用有些疲惫的语气，重问了最开始的那句话。
“所以，你到底想要什么？”
脚下烧着地龙，屋内点着炭盆，飞雪新至雕窗便已融化。钟符站在江销雪对面，俯视着他，竟觉出了一丝冷意。
他道：“事已至此，有话直说吧。”
江销雪的眼风扫过他紧绷的下颌，眸光终于深了些，他抬手握住钟符落在他面上的手，捏了捏他的指尖。
“我想要什么，你都给吗？”
钟符没有回答。
江销雪蓦地笑起来。他胸膛轻轻起伏，缓慢、恶劣而欣悦地问钟符：“那如果，我说我想要你呢？”
或只过了一刹那，又或已辗转了百千劫。
江销雪终于等到钟符动了动喉结。
他说：“好。”
霜雪连幕，凛风穿堂。
书斋里，红梅枝忽地颤了一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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