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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叽文学网www.wajiwxw.com提供的《楚宫腰》9、第 9 章(第2/3页)
众星捧月了这么久,头一回体验到被冷落的滋味,她如何忍得?脸上温柔几乎挂不住,瞪着林嬛,恨不能在她身上剜两个血窟窿。
然林嬛坐在大堂中央弹琵琶,却是浑然感知不到。
纵使亲身抱住这面琵琶,亲手抚动上头的琴弦,她仍觉不可思议——
方停归会来这里赴宴很不可思议,做出这把相思木也很不可思议,而最不可思议的还是,他居然愿意将琵琶交给她来弹,还反复请了三遍。
仿佛她不答应,他就能在她面前耗上一辈子。
那样没耐心的人,从前连人都不愿意等,现在居然……
林嬛抿了抿唇,抬起眼,借着琵琶琴头的遮挡,偷偷向上瞧。
天色向晚,日头微微西斜,赤红的一团坠入云海中,半片天幕都被点燃,倾吐出万顷霞光。整座水榭都被染上持重的金,离窗户较远的角落都已叫墨色涂满。
丫鬟们迈着莲花步从堂屋两掖鱼贯而入,依次开始掌灯。
淡黄的烛光在暮色中昏昏泅染开,似一痕浅淡的水。
方停归执杯端坐其中,便是一尊佛龛上供奉的金像,沉默、寡淡、不近人情,却是莫名能在黑暗中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。
林嬛不禁想起从前跟师父学琵琶的那段时日。
相思夫人规矩严,她虽是师父自己招揽入门的弟子,可在习琴一事上也开不了后门。有时遇上复杂的曲子,练习到深更半夜,也是常有之事。
偏她从前又是个胆小的性子。
怕黑,怕鬼,怕一切模糊未知的东西。
夜里一盏来路不明的灯笼,都能吓得她哇哇直哭。
春祺和夏安在的时候倒还好说,可若是连她们俩也有事,不能过来接她回家,她怕是连琴堂的大门也不敢出。父亲和哥哥就更是指望不上。
但好在,还有他。
那个少年,就像是暗夜中的神祇,清冷寡淡,从不同她多说什么话,却总能在她茫然无依的时候,及时出现在她身旁,接她回家,护她无恙。
无论她琵琶练到多晚,只要出门,就能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,提着灯,无声站在海棠树下等她。
从春到冬,风雨无阻。
明明双肩鬓角肩都已叫夜露打湿,可问他等了多久,他永远只有一句:“刚来。”
昏黄灯火叫夜色倾轧得朦胧微渺,却总能将她的心照得亮亮堂堂。
谱曲《洛神赋》的那段时间,正是她习琴遭遇瓶颈的最艰难时期。无论她怎样尝试,面前总隔着一堵透明的墙,摸得着,却翻不过去。
日子长了,她情绪也跟着起伏不定,高兴了倒也没什么,可若是遇上烦心事,哪怕只是发髻松了那样的小事,她也会烦躁不已,摔笔撕纸都算轻的。
有一回,她情绪上来,把那面跟了她许多年的琵琶都给摔了。
春祺和夏安都吓得够呛。
她自己冷静下来,心里也甚是歉然,一个人窝在屋子里自暴自弃地哭。
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无用,连一首曲子也勘不破;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如此凶狠的一面,像个不讲道理的怪物;更害怕自己若是至死也参不透琴中真谛,这怪物也会跟随她一辈子。
盛夏厚重的雨云压在天上,又仿佛全都化作倾盆的雨水,独独落在她心上。
丫鬟们担心得不行,却又不敢上前安抚。
只有他敢端着晚食,若无其事地进来哄她吃饭,还帮她把摔坏的琵琶修补好。
袖口还沾着夏雨的湿寒,帮她抹泪的手却温暖如春。
她抬手捶他胸口,无理取闹地把所有过错都怪在他身上,他也是“嗯”声应得爽快,从不觉被她冤枉有什么委屈。
反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,小心翼翼问他生不生气,会不会怨她。
他却是笑了,覆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她泛红的眼尾,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,声音温柔得都有些不像他。
“念念不会有错,永远不会。”
那是他第一次对她抛去“姑娘”的尊称。
第一次唤她乳名。
也是第一次吻她。
唇瓣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,情难自抑地微微颤抖,想要靠近,又不敢,挣扎半天也只不过蜻蜓点水般落在她鬓边,随即散去。
原以为那样冷淡的人,唇也该是又冷又硬,可真正接触起来,却出乎意料的柔软灼热,让她想起窗外那簇在盛夏骄阳中轻轻摇颤的紫藤花,随风划过她脸颊。
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侧,她不知哪里也瞬间微湿,折腾得心上仿佛也泛起一层冰清的露珠。
而那唇慢而坚定地游移过来,轻轻吮去她眼尾摇摇欲坠的泪珠,于是蒸腾的气息里便多了几缕夏雨湿潮的花香,甘醇而清淡,一朵紫藤萝般盈盈悠荡着。
那样醉人,又那样清晰。
以至于三年过去,那点剔骨的柔软依然停留在她鬓边,带着诱人的湿润,缓而慢地在那点肌肤上烘干,于是在润泽的肌肤因此紧绷,如同那些埋藏在时光深处不为人知的心事。
林嬛轻轻眨了眨眼。
都说琵琶要练到极致,必要做到手随心动,音随手成。
而想要将曲子里的情绪完美表达出来,少不得要亲身体验曲中人的悲欢离合。
倘若甄妃是曹植心中的洛水之神,令他妙笔生花,文思不绝;那她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年,便是她的洛神,她的甄妃,帮她勘破曲中相思意,助她琴技更上一层楼。
旁人只道,她琴音妙绝,世间难觅;却不知,里头每一个音节,都写着一个“方停归”。
甚至连他本人都不知道……
林嬛长长叹了口气。
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声叹得太重,一直垂首自斟自酌的方停归,居然看了过来,猝不及防地同她的视线撞了个满怀。
林嬛的心当即便蹦到了嗓子眼儿,忙慌慌错开眼,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。
岂料这一转头,用力过猛,下巴不小心磕到琴轴,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,眼尾当即沁出两颗泪珠,还泛了红。斜阳一照,活脱脱一只惊惶的白兔。
好在她反应快,及时调整坐姿,没叫旁人发现异样。
可上首到底飘来一声熟悉的笑。
浅淡却清晰。
玩味非常。
林嬛登时烧红了耳尖,抿着唇,努力不去想,仿佛只要她伪装得好,那些事就会跟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然那赤/裸直白的目光,却强硬到根本不容许她忽略,也压根忽略不了。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,他现在是怎样戏谑的模样,又在看她哪儿,不把她看到挖个地洞钻进去就不罢休。
太坏了!
林嬛不禁抱紧了琵琶,心跳在腔子里沸腾,烧得她面颊发红,胸膛滚烫。
方才被满座之人逼着敬酒,她都没这般慌张。
可兔子急了还咬人,她再怎么搓磨棱角,强迫自己长大,也终归有自己的脾气。气狠了会闹,逼急了会发火。眼下被欺得无处躲闪,她索性也不再躲,抬起头就朝原路狠狠瞪回去。
眼睛瞪得圆溜溜,娇嗔又可怜。
倒是一瞬又回到了从前写不出琴谱,拿他撒气的时候。
方停归不由轻嗤,如愿转开眼,抿着杯中酒,继续看窗外的海棠。
北地战事频繁,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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