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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、第 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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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现在阅读的是哇叽文学网www.wajiwxw.com提供的《楚宫腰》8、第 8 章(第3/4页)

稳重、大方。

    有人故意拿这事戳她肺管子,她也能端起十二分温煦的笑容,周全应对,不给父兄添丁点儿麻烦。任凭宫里资历最老的嬷嬷,也挑不出她一丝错漏。

    原以为这事也就此落定,不会再有什么波澜,却不料没多久,那位南律公主去祈江泛舟,就不慎落水,吃了好些冰碴儿。虽性命无虞,但也着实大病一场,好几天都下不来床。

    大家都说是现世报,恶人自有天收。

    林嬛也这般以为,还暗中告诫自己,日后应当多行善事,免得也遭天谴,直到那个雪夜,她亲眼撞见了那个送花的少年——

    那是立春后的第一个落雪天,也是最后一个。

    寒潮像是知道冬日气数已尽,裹挟着最后的余威,摧枯拉朽般席卷整个帝京。天子脚下沦为一座雪城,天地都模糊一色。

    她小院里的红梅倒是越发娇艳,云蒸霞蔚,宛如神女抖落的霓裳。

    因簪花之事,林嬛一直无法好眠,那晚也不例外,索性披了衣衫,去院子里散心,看素雪一点点堆满枝头,看红梅摇曳在皎洁之上。

    也看见那个玄衣少年,亲手将一枝新摘的海棠,轻轻放在她闺房的窗台上。

    霜雪染白他乌发,脚踪也带着明显的跛,手上动作却慎之又慎,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,稍微磕着碰着,都会要他的命。手肘不小心撞响轩窗,还惊了他一跳,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
    想不到素来倨傲的人,竟也有这般憨傻的一面。

    林嬛忍俊不禁,这才发现,京中的海棠已然开花,而她的窗台上,也已许久没人给她送过花。

    好像,就是从南律公主落水那天开始断的……

    像是盛夏吹来的风,骤然奔袭眼前,灼得林嬛心间滚烫,她不禁出声打趣:“这回也是我想多了?”

    少年果然僵了身子,红了耳根,眼神左躲右闪,哪里都敢看,就是不敢看她。身子绷得笔直,直挺挺杵在那,跟旗杆儿似的,任凭风雪冻红嘴角,也不肯回一句话。

    林嬛不由捧袖笑出声。

    连日来缠绵心头的阴霾,也随这一笑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但这事终归太危险,人家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,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。连她父兄,还有那些家世显赫的世家公子,都不敢胡来,他这样的身份,被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。

    可他却浑然不放在心上,只淡然回答:“她让你哭了。”

    ——让你哭,就得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即便那人是公主,也即便他会就此沦亡。

    那一瞬,林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,只觉须臾间,天地皆非,万物皆空,风声、雪声、鸟鸣声,都从耳边远去。只剩长风卷起两人发梢,绵绵交缠在月色和雪色之间,惊扰一地落红。

    而他的目光揉进风里,像暗夜中乍然升起的焰火。

    炽烈、明亮、干净。

    一瞬不瞬地望着她,漫天冰雪都要融化。

    于是春日变得格外漫长,长到再也觅不见任何雪落风凋的残痕,又短促得,好似等她再回想起来,就只有那么一次花开的瞬间。

    林嬛忽然低头不敢看他,揉着衣角,小声嚅嗫:“别这样,为了我,不值得……”

    真的,一点也不值。

    她有什么好?

    连家门都出不去……

    除却一点庶务之外,当真什么忙也帮不上,还不如父亲身边的管事。

    或许打从一开始,她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人世间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母亲就不会难产而亡;

    父亲也不会因为思念母亲过甚,而郁结成疾,遇上事,也能有个商量的人,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,更不会因为顾及她,而处处遭人掣肘;

    兄长也能更加安心地专注自己的学业,没准这会子,连亲事都已经定好,只待金榜题名,就洞房花烛。

    不论过去,现在,抑或是将来,她都是多余的存在……

    林嬛无力地闭了闭眼。

    酸涩溢上眼眶,她若无其事地抬手去抹,以为能像从前一样,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。

    可长年累月的委屈,就像不断冲击堤坝的海潮,一次比一次汹涌,平日钻不到空子就罢了,一旦漏出口子,就再难收势。

    她终是克制不住,捂着脸,蹲在雪地上失声痛哭,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
    风雪嚎得越响亮,她哭得就越大声,仿佛要把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和不甘,统统发泄殆尽。哭声一路从喉咙撕扯到肺腑,骨髓都跟着刺痛。

    方停归也被她吓到,跟她一块蹲下。

    从来冷若冰霜的人,被人摁在泥里搓揉,都能面不改色,那一刻,却是忘了所有的自矜和骄傲,手忙脚乱地帮她抹泪,像只被抢了食的猴儿。

    很想安慰她些什么,奈何脸到憋通红,耳根烫得可以烤红薯,仍憋不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好半天,才讷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值得的。”

    “凡是姑娘所愿,方停无所不应。”

    林嬛心跳漏了一拍,愣愣昂起脑袋,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方停归自己也不敢信,四目相对的一瞬,他眼神明显躲闪。然最后,他还是咬紧牙,直视她的眼,摊开手,将一支发簪递到她眼前。

    正是母亲留给她的那支。

    也是祈江宴上,被南律公主丢进水里的那支……

    林嬛不可思议地瞪圆眼。

    祈江纵贯帝京,河网密布,水域极广,想从里头寻一支小小的发簪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眼下又是这么个倒春寒的天,水里冰都没化干净,谁能受得了?

    南律公主才泡那么一会儿,就病成那样,他要忍多少冻,受多少伤,才能这般云淡风轻地将簪子递到她眼前?

    怪道方才过来的时候,他走路都不大自然……

    方停归却满不在意,低头扯扯袖子,好像盖住手背上的青紫,那些曾经折磨他到生不如死的伤,就能跟没发生过一样。

    簪子上落了一小片雪沫,他倒是不悦地皱紧眉,抬袖一遍又一遍仔细擦拭,确认没有半片污渍,才小心翼翼簪入她发间。

    出口的声音尤带细微的颤抖,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和笨拙;

    望向她的眼神却坚定如磐石,纵使沧海桑田,亦不可转移。

    “生辰吉乐,这不是祝福,是承诺。”

    那天,他的确是这般许诺。

    后来,也是这般一一实践。

    林嬛从前的天地,是繁文缛节织就的锦绣妆蟒,一针一线该怎么走,该怎么放,都自有他的章程。

    看似富丽堂皇,实则处处是限。

    纵使天神下凡,也不容许有任何偏差。

    而那少年,就是金银绞丝中赫然闯入的一丛乱针,一根杂线。

    不曾驾着七彩祥云,也没有那些王孙公子手眼通天,却给了她最大的包容和偏爱,让她知道,她也是可以被无条件地选择。

    无需权衡利弊,也不必计较得失,只要她开心。

    可短短三年,什么都变了。

    她已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侯门娇小姐;

    而他亦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和笨拙,从一只只是用冷漠疏离伪装自己的幼犬,变成一头真正嗜血残忍的孤狼,呼吸间都透着狠,骨髓里都渗着毒,股掌翻覆间,便能轻易断人生死。

    最是人间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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