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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4. 第 104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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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 104 章   给你咬

    公主府, 内殿,地心中央置着一只錾金兽面纹连座鼎,婢女一回回的往里头添炭。

    暖阁中,一道得意的声音正绘声绘色若描述道:

    “当时我打开那盒糕点一看, 便发觉不对劲哩。我是谁呀, 大长公主是我阿娘, 上任大理少卿是我阿耶!所以呀,我当时立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, 麻痹对方, 梅大你猜怎么着, 他果真就被我骗得团团转啦。”

    只见那盘腿坐在榻上的粉衣小姑娘,身上围着张薄毯, 怀里揣一只汤婆子,神色里殊无忧恐与余悸, 正摇头晃脑向两个兄长炫耀自己的临危不乱。

    明明她进门时还窝在父亲怀里, 像只哭红眼的小兔子。不过这会子谁也不抬杠,梅珩道小妹无事便好,一向爱逗弄她的梅豫也捧场点头,夸她真厉害,左一眼右一眼地看她,生怕她丢了似的,不停地将糖果往小姑娘手里塞。

    宣明珠则紧守在榻边, 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的神采,生怕她被这一吓, 心里留下阴影。

    之前她发现九叔不在寺中,前脚从护国寺出来,梅长生便抱着宝鸦来接她, 她当时一见宝鸦的模样便知不对。

    在回途的辇中,即便梅长生的语气沉着和缓,将宫中发生之事大略告诉她,她听后,仍是久久无法回神。

    九叔竟是将她的女儿骗上了紫云高阁。

    要对宝鸦不利。

    还有——九叔他死了。

    宣明珠心中的不解与空旷,有一刹那,与当年得知母后患上不治之症后的感觉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一直以来委以心安的温暖庇佑之所破碎了的感觉,风雪刮进来,她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紧跟着宣明珠马上将宝鸦搂进怀,反复确认她伤着没有,吓着没有?宝鸦是个皮实的,哭过了便算,拍拍小胸脯再三保证自己没事。

    这会子,宝鸦讲到中途,见娘亲又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,连忙甜美一笑。

    “阿娘放心,宝鸦真的不怕啦。”

    奶乖的声音治愈人心,宣明珠见到那颗熟悉的小豁牙,始才找回几分身处现世之感,如梦魇醒,松出胸口紧揪的一口气。

    听身畔的梅长生又一次命人添炭,她木木地转头轻问:“你冷吗?”

    那张色姝曜玉的脸上,尽管镇静无澜,然神情中的那份茫然与脆弱,瞒得过别人,梅长生一眼就看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点头说冷,低缓着声气儿:“殿下帮我暖暖。”

    说着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,宣明珠随即感到一片温暖的重量覆在指背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并不凉,手凉的是自己。

    宣明珠抬眼看他,那双闪着微光的眼睛那样纯净,梅长生的心一下子疼起来。

    他将五根手指插.入她的指缝,稳稳扣住,拉着她起身,对宝鸦道:

    “爹和娘说些事,就在落地罩外头,让哥哥在这儿陪宝宝说话好吗。”

    宝鸦嗯声点头,目送爹娘出去了,歪头挠挠鼻尖:“我方方说到哪里来着,哦,我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使出缓兵之计,你们是没瞧见……”

    这厢梅长生拉着宣明珠走出阁外,炉鼎的热气扑面而来,宣明珠不觉打了个哆嗦。她挑了个宝鸦能够一眼看见她的地方,坐在那镂雕罩门外的美人榻上,低垂视线,用双臂抱住自己,慢慢收紧。

    “长生,你将宫里发生的事细细与我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之前在车上碍于宝鸦在,梅长生只说了个大概,饶是大略一说,她已感到震动难解。但事关宝鸦安危,她不可逃避,需要知道详尽的细节。

    需要弄明白,那个人,究竟为何变成了她不认得的模样。

    梅长生却不许她用这个姿势,抬脚勾了一张矮杌坐在她对面,强行将她的双臂扳开,搭放在自己腰上,再拢过那纤弱的双肩摁在怀内。搂着她,轻道:“我知殿下此时心情,没关系,殿下可以依靠我。”

    哄孩子的口吻,隽雅绵长。宣明珠的脸颊贴着他清凉的锦衣,睫羽曼扫,轻嗯一声,“你说吧。”

    梅长生便将从宝鸦那里听来的话,与他赶到紫云阁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来。

    他在出宫门后的第一时间,便让宝鸦将紫云阁发生的情形、以及法染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转述给他,怕的是法染擅长蛊弄人心,若存心在宝鸦心里种下什么,会祸她一生。

    宝鸦搂着他的颈说完后,梅长生便在女儿的鬓毛摸三下,要她忘了。

    当时宝鸦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,抬手指指自己的脑瓜,“这里有点灵光,忘掉却有些难哩。”

    有时候小孩子的坚韧,远在父母的担忧之外,梅长生眼下更担心明珠的状态。

    想当初在扬州,她得知他欺瞒的那些事,尚且痛苦不能自持,何况宣灵鹔之于她,是从出生起便识得信赖之人,亦父亦师亦友,要接受这样一场翻覆,不是轻易的事。

    他再一次体会到,欺骗与被欺,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。

    没关系,他来守着她。

    他慢慢地说,当宣明珠听到那句“我用一种错误的方式爱了她”,心腔猛跳,狠狠闭了下眼。

    一切困惑,因这一句话都迎刃而解,一切却又陷入一种全新的困惑。宣明珠感到寒冷,又有些犯恶心,圈在男子腰肢的手紧了紧。

    梅长生不再说,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
    良久,等宣明珠缓过这口气,抖声问:“所以他早已,早已知我无病,故意看你剜心取血是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两人静对相拥,梅长生净白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女子柔软的发丝,三个孩子在里间谈天,他便放低声量,低靡浅缓的音线,有种抚慰之感:

    “我第一次去找他,便是在递帖诓你去护国寺之前。还记得你领宝鸦去寺的那日吗,他为你诊脉后我找了去,问他可能治,他摇头。之后我便决心用那偏方……直到我亲眼见他倒掉第二碗药,始才生疑,后来与他对峙,他也承认。”

    这些事如今都没什么不能说的,他只对自己取血的事一笔带过。

    宣明珠回想起,梅长生从未拿他剜心取血说过事。

    他从没说过疼,以此向她邀功或诉苦。

    又怎么可能不疼。

    尚记得在汝州行宫,那日他忽然找她来下一局棋,结合姜瑾的说法,按时间算,那日正是梅鹤庭刚刚剜心之后。

    他进得殿,应是便已发现自己倒了药碗,却行若无事地与她对弈,心里,是在盘算下一次取血的时候。

    然而她当时说了什么?

    ——“当年我榜下选婿,并非非你不可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艰难地哽动如堵棉絮的喉咙,人心之凌迟,不过于如此。

    这些本都可以避免。

    只要那个人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他还做过别的、不好之事吗?”

    梅长生顿了一下,宣明珠敏锐地感觉出来,抬头发红的眼睛看他,“你照实说,别瞒我,我无妨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不瞒你,不过醋醋要知道,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,你莫要怕。”梅长生盯着她的双眼,慢慢地缓缓地吐露,“五年前我被苗疆杀手伏击,是他设的局。”

    为的是给他一个两难抉择,是选择留在将要临盆的妻子身边,还是明知危险也要去追击可能对妻子不利的杀手。

    也怪他自己着了人的道,万事闷头不说,以致夫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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