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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曲后,才可酿造出售。

    樊楼每年向官府购买酒曲五万斤, 酿造的酒可供三千脚店零售, 其酒坊规模之大、产出之丰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樊楼共有两种自酿名酒, 一名“寿眉”,二名“和旨”,其中以寿眉酒最为声名远扬。

    酒液呈琥珀色, 拿玉碗盛着,当真有“兰陵美酒郁金香, 玉碗盛来琥珀光”之感,其酒味清冽, 闻之芬香扑鼻, 尝起来如梨汁蔗浆, 清甜有余甘。

    李雄端酒在手,先自豪饮三碗,红着眼道:“今日是个好日子,中秋佳节,果然是团圆之际,感谢上苍,让我此生还有再见阿宝的机会。梁先生,也谢谢你,若不是你,恐怕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他话音哽咽,再也说不下去了,便径自仰脖喝光了碗中酒液。

    梁元敬随之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阿宝也将酒喝了,意犹未尽地咂咂嘴,她已有许久没尝过樊楼的寿眉了。

    李雄抓着她的手,双眼被酒意熏得通红:“阿宝,这回跟着阿哥去泉州罢,泉州好吃的多,好玩的也多,你会喜欢的,阿哥和嫂嫂照顾你。”

    阿宝看一眼梁元敬,无奈道:“阿哥,我去不了。”

    李雄立即道:“那阿哥来东京,你等我,阿哥这次回去,便与你嫂嫂说,把家搬到东京来,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阿宝不知该说什么好了,泉州远在福建路,距东京有万里之遥,搬家岂是那么好搬的。

    而且嫂嫂是泉州本地人,娘家一门都在那边,她会舍得离开故乡,搬来人生地不熟的东京,只为了一个死了三年的妹妹吗?

    “阿哥……”阿宝有千言万语,却无法诉之于口。

    “我们会去泉州的。”梁元敬突然说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阿宝赫然扭头问,他在东京城住得好好的,去什么泉州啊?

    梁元敬垂眸,认真看着她道:“待此间事了,我会辞官,与你同去泉州。”

    阿宝皱眉:“不是,你官做得好好的,干什么辞官啊?”

    梁元敬把玩着空酒碗,长指衬着玉碗,很难说清哪个更赏心悦目一些。

    他目光和煦,透着向往,清朗一笑:“官场俗务缠身,我早已心生厌倦,听闻泉州物阜民丰,不输苏杭,又兼有海天一色之奇景,我很久之前便想去看看了。阿宝,你愿意陪我去看海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阿宝狠狠别过头,鼻头发酸,心中狂骂。

    呆子!

    干吗对她这么好啊?这样让她很难办好不好?她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不要喜欢他了。

    她又想:“梁元敬,你为什么要有心上人呢?她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?有我长得漂亮么?能让你画了她的画像,珍藏在箱子里,谁也不许看,想必是搁在心头,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罢?”

    阿宝醉了,撑着雪腮,醉眼惺忪地向窗口望去。

    漆黑苍穹上,挂着一轮白玉盘似的圆月,清辉洒满人间,今夜是中秋,想必西楼上,又有不少王孙公子携着佳人登楼望月罢,如当年的她和赵從一样。

    “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”。

    这是那时他从后拥着她,在她耳畔述说的绵绵情话。

    阿宝阖上眼,向旁一倒,失去意识前,她感觉到有双手接住了她。

    那是一双很温暖的手-

    夜已深了,樊楼依然灯火不歇,欢声笑语不绝,今夜是中秋佳节,禁中白昼通夜,金吾不禁。

    阿宝已被抱去了软榻上躺着,身上盖着梁元敬的外袍。

    李雄有些醉了,寿眉酒味虽甘甜,后劲却足,他热得扯散衣襟,黑脸透着薄红,醉得朝梁元敬说起了胡话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,天意弄人,你和阿宝兜兜转转,最后还是转到一起了……”

    梁元敬也有点醉了,不过他酒品甚好,即使醉了也不明显,依旧衣冠规整,一丝不苟,只是白玉似的面颊略有些潮红。

    他望向软榻上睡得正熟的阿宝,恐将她惊醒,声音刻意放轻:“她似乎记忆有缺损。”

    “是,”李雄点头,“当年四川闹蝗灾,我带着她逃荒,走到洞庭附近时,实在是熬不过去了。那时天太冷,又没吃的,她发了一场高烧,我真怕她撑不过去,好在后来还是活过来了,只是醒来后,脑子烧坏了,忘了不少事,也不记得你了。”

    梁元敬怔了好半晌,才反应过来,呆呆地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李雄皱眉道:“说也奇怪,别的事,她倒也没忘多少,略一提醒也就记起来了。可在关于你的事上,却是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,我与她说你的名字,她竟反问我‘这是谁’。”

    梁元敬听了沉默许久,忽问:“你们走的,是东去那条路?”

    “是啊,”李雄叹了声气,“阿宝虽然没有明说,但我知道,她想去扬州找你,我便跟她说,我们往东边走,她听了也没有反对。”

    梁元敬闻言,脸孔瞬间煞白,得尽力扶住桌案,才不至于摔下椅去。

    李雄见此状吓了一跳,忙扶住他:“你怎么了?没事罢?可是酒气上头了?”

    梁元敬冲他摆手,忽然偏头捂着嘴一阵猛咳,揭开帕子,上面多了一滩暗红的淤血。

    李雄递给他一杯清茶漱口,又皱眉道:“你这呕血的毛病,怎么还没治好,定是那时耽误了诊期,坏了根子。”

    梁元敬漱了口,擦干净唇,道:“无碍。”

    他才剧烈咳嗽过,苍白的面容多了丝血色,唇色也因血液的浸染显得一片殷红,看着倒是比方才精神了些许多。

    电光石火间,李雄脑中忽然闪过什么,快得几乎抓不住:“梁公子,你——你当年是不是去找过我们?”

    梁元敬一怔,点了下头:“是,昔年我听闻川蜀蝗灾甚重,父母易子,人相食,便赁了车马上四川找你们,只是走到村子时,早已人去楼空,我四处找人打听,有人告诉我,你们北上去了关中……”

    李雄听到此处,猛拍大腿:“原来如此!当年我们是原本打算随村子的人,一起迁往关中,乡里乡亲的,好歹路上多个照应,可阿宝她想去扬州,所以就……唉!谁知就这么错过了!”

   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,满脸遗憾。

    梁元敬抬起头,亦怅然叹道:“造化弄人。”

    两人都是相顾无言,为这阴差阳错的命运。

    李雄忽然想起什么,起身取来一件雕花长锦盒,上面挂了一枚精致的小银锁。

    他取了钥匙,将锁打开,从锦盒中取出一卷画轴来,递给梁元敬。

    “这是当年你留给阿宝的画,现在物归原主。”

    梁元敬愣了好一会儿,双手接过画,长指缓缓抚过画轴,上面有一处沾了些泥灰色的痕迹,像是陈年污渍。

    李雄解释:“这是你走后弄的,当年你不告而别,只留下这卷画轴在阿宝枕畔,她抱着画去追你,追出了七八里,最后被绊了一跤,摔倒在地上,气得把画扔进了附近的泥塘,还是我捡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她生我的气。”梁元敬低垂着眼道。

    “她是舍不得你。”

    李雄叹息着,看了榻上的人一眼。

    “你还不清楚这丫头吗?嘴上说着狠话,其实比谁都希望你留下,气来得快,消得也快。后来逃荒路上,为了买口吃的,我们把能当的都当了,我给她打的银钏,她视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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