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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叽文学网www.wajiwxw.com提供的《千山青黛》100-110(第15/21页)
见此刻他内心的愤怒和失望,比之方才更甚。
“裴萧元!做我皇家之驸马,娶我唯一之爱女,于你是如此苦痛之事?敢在新婚里便做下如此勾当?嫮儿她哪里配不上你?”
皇帝于咬牙切齿间,想他丢下女儿到娼家作乐,还要女儿委屈求全深夜去接他回来。眼前又浮现出方才所见的女儿耳垂上残留的红肿印痕,缘何得来,皇帝岂会不知。
再想这裴家子本就不愿娶她,是女儿为着自己的大计下嫁,希冀笼络。自己本也不肯,然而终究是有所贪图,一时糊涂,竟就把如珠如玉的女儿给送了出去,招来如此羞辱和践踏。
于一阵锥心之痛袭来之际,皇帝看见那一只悬在他腰间革带上的鱼袋,一把揪扯下来,挥臂,砸在了宫殿那坚致的地面之上。
这一砸,凝满暴怒,力道远胜昨夜裴萧元的那一下。
伴着“珰”的一道骤然清音,那鱼符从摔开的袋口里迸出,跳得足有三尺之高,再次落地之后,滚进皇帝坐榻之下。
裴萧元方才也渐渐地听明白了。关于昨夜的事,皇帝应只知道了他出寝堂后的一系列动作,至于在门里发生的事,并不知晓。他心中正暗存侥幸,不期皇帝竟做出如此举动。
他抬起目,又见皇帝呼吸仿佛转为艰难,嘶嘶喘气,面色更是白得如纸,双目却直勾勾地死死盯来,口中还在咆哮出声。
“来人啊——”
“驸马杖责五十——”
“投入宫狱——”
然而他整个人都在发抖,仿佛随时就要闭过气去,声音更是断断续续、嘶哑而破碎,致令在外候着的赵中芳没有听到,并未回应。
裴萧元微悚,自地上一跃而起,半扶半拖,强行将皇帝送到坐榻上。他歪倒了下去,闭目大口大口地喘息。接着,裴萧元转身疾步出去,待叫人来,忽然,身后传来问话之声:
“这个驸马,你做,还是不做?”
这声音依旧因呼吸不畅而微微颤抖,但却不复片刻之前的激怒了,充满肃杀的冰冷味道。
“不做,这就和朕说。朕决不强迫你。”
裴萧元倏然停步,回过头。
那道身影依旧背对不动,歪扭地侧卧在榻上。
他快步走了回来,“臣万万不敢当!”又当即叩首下去。
“臣本愚驽之人,卑下之躯,不过一长于边荒的伧夫军汉,公主却系天家贵女,万金玉躯,仙姿华质,臣侥幸能得公主垂青,乃是此生莫大之福分,臣怎会不愿侍公主?”
“昨夜之事,确系臣意气用事,对公主不敬,铸了大错,臣懊悔万分,陛下无论如何责罚,臣都甘心受之。但事之起因,绝非如陛下所想,因我轻视公主,恰相反,是公主她——”
当时二人之间的那段私言,他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外泄的,然而此刻,却是情势由不得人了。他已清楚感知到皇帝方才那话中透出的恨绝之意。
他暗咬牙,将昨日傍晚归家之后发生在寝堂里的事略略讲了一讲。
“全怪臣太过愚钝,当时听了公主那几句玩笑之言,便信以为真,误会公主无意与臣长久,心中不甘,更是块垒难解,一时糊涂,气头之上,便……”
他一顿,掠过自己怒砸鱼袋一事,继续向着面前的那道背影认罪:“臣便出了宅邸,做下那些糊涂之事,惊扰了陛下。”
“臣确实罪该万死!昨夜后来,竟又蒙公主不弃,还来接臣。回去后,臣懊悔万分,当时……当时便向公主恳切请罪,求公主谅解,恕臣万死之罪。幸而公主大度,不再怪臣。昨夜后来便再无事了。今早,晨鼓第一声起,臣听闻谒者传召,当即赶来面圣。”
“此便是昨夜之事的全部经过。求陛下息怒。往后臣必忠心服侍公主,再也不敢如此行事,惹公主伤心,叫陛下误会失望。”
他告罪毕,以额触地,长拜不起。
半晌过去,在他后背暗暗汗湿贴衣之时,终于,对面的坐榻上发出几下轻微响动,皇帝似是自己慢慢起了身。
“抬起头!”裴萧元听到皇帝发声。那声音中气依旧显得不足,但已平和,也无愤怒或是咄咄逼人之势了。
裴萧元急忙抬头。皇帝果然自己靠坐了起来,看着,面色也已好了不少。
“你方才的话,当真?”他盯着这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郎君,冷声问。
“皆发自臣之衷心!”
皇帝沉默了片刻,拂了下手,“罢了,带公主回吧!朕这里无事了!”
裴萧元暗暗吁出口气,正待依言退出,忽然想起那一枚鱼符,只得来到皇帝脚前,俯身下去,探臂伸到坐榻之下,终于,将东西摸了出来。
鱼符这回彻底被砸坏,半边凹陷了下去。
他抬起头,冷不防对上皇帝的一双眼。
他正低着头,俯看自己在摸鱼符,面无表情。
裴萧元忙将鱼符捏收在了掌心里,向着榻上之人行了一礼,随即捡起鱼袋,退了出去,和仍立在内殿通道里的赵中芳点了点头,低声提醒他去察看下皇帝的身体。老宫监匆匆入内。
裴萧元随即转出内殿,当独自行到那空旷而高大的外殿时,终于,他深舒口气。定下心神,他将那面因承两次砸摔而彻底变形的鱼符塞入袋内,再次系在腰上,又揩了下额上还浮着的一层薄薄冷汗,想起她还在等,怕她担心,迈步正要出去,忽然此时,身后传来脚步之声。
“驸马留步!”
赵中芳跛着一条残腿,匆匆赶上。他返身去迎。
赵中芳将他领到殿隅,低声说道:“陛下命老奴给驸马传一句话,离十一月初一祭祖,只有不到半个月了。当日或将有大事。驸马近日好好休息养伤,到时回来,守戒大事。”
裴萧元心中便明了了。薛勉应已受皇帝密见。他颔首应是,继续朝外行去,这时听到赵中芳又叫自己。只见他走来,停在面前,踌躇了下,终于再次开口。
“驸马大婚次日和公主入宫拜谢陛下,出去后,是否又回来,在东殿外作过停留?”老宫监压低声,忽然如此发问。
裴萧元一怔,随即领悟。
当天他回往东殿的事,这老宫监或已是知晓了。
裴萧元承认,接着解释:“并非是我存心刺探,而是当时为寻鱼符……”
赵中芳摆手:“驸马无须多心,当时情景,外头那些人后来都和老奴讲过了。老奴听他们说,公主随后也来了,是被驸马强行带出的。老奴记得当时,驸马和公主走后,陛下郁郁,思叹昭德皇后身后之事,悲恸之下,又病发呕血。这些,驸马或公主,是否都已知道?”
这老宫监甚是精明,此刻既如此发问了,裴萧元便也不再隐瞒,点头应是。
赵中芳面露戚色:“此事老奴当日便猜到了。多谢驸马,将公主及时带走,加以安抚。陛下那里,老奴也没说,就让陛下以为公主还不知道也好,如此,陛下心中多少也能安稳些。”
裴萧元沉默了一下,道:“老阿爷暂放宽心。陛下呕血之事,公主并不知道。”
老宫监向他拜谢,裴萧元阻止。
“方才之事,望驸马也勿记怪陛下。”赵中芳又轻声地道。
裴萧元一怔,望了过去。
“陛下实是害怕他或许时日无长了,才尤其对驸马寄予极大的希冀,深切希望驸马能够善待公主。陛下是怕他走了之后,公主成了孤子,无依无靠,因而知晓昨夜事后,才失态至此地步。”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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