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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叽文学网www.wajiwxw.com提供的《千山青黛》54. 第 54 章 她焦心如焚,出来,马车……(第2/3页)
人投入秘狱,生死未卜。
秘狱是袁值地盘,以过往的经验,凡是走进这里的人,几乎是没有能够直着再走出来的。
犹如一石激出千层浪。没半日,这消息便传得人尽皆知。除了静观不动之人,剩下分成两派。承平、崔道嗣寻宁王探听消息,宁王立刻去往紫云宫求见,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圣人闭关,任何人也不见。就在宁王、承平和崔道嗣焦急奔走商议对策之时,传言柳策业陈思达等人也在密会,揣测圣人此番行事的动机,犹豫是否再由御史借机上表弹劾。
天黑下来,夜色笼罩而下,送走了这个暗流涌动的白天。至深夜,宫漏响过更,伴着一道突如其来的铁锁咣当开启之声,袁值现身,走到那一间地牢前,命人开门。
裴萧元缓缓睁目。
一狱卒捧上他此前除下的官袍连同腰带,放到身畔。
“请吧!”
袁值淡笑一下,点了点头,随即领人离去。
裴萧元起身拿过,自己穿了回去,系上带,抚平衣上的几道折痕,戴帽,最后正一正衣冠,迈步,走了出去。
他脱离秘狱重登地面,看到杨在恩已等在外,躬身道句郎君随奴来,随即转身而去。
裴萧元随这宫监在宫中行走了一段路,转入夹城道,那里停了一匹马。他上马,沿着无人的夹城独自前行,出延兴门,又跟着等在城门外的几名宫卫在郊野里行了一二十里路,最后,停在一处坡地之前。
城东延兴门外,是大片荒野,亦是长久而成的乱葬岗,这世间无数无主尸的最后归身之地。乞丐、饿殍、弃尸、被断头腰斩的罪犯,还有成千上万的死于从前那一场破城之乱的流民。
就在此刻,或许就有几根不知是谁人的枯骨,正被他踩在脚下。
他看到自己上司大将军韩克让就立在近畔。前方的坡梁上,则停了一架坐辇,上坐一人,那人背对着他,面向着坡下的荒野,身影凝定。
韩克让见到他,略略点头,示意他前行。
裴萧元慢慢走到近前,向着此人背影下跪:“罪臣裴萧元,叩见陛下。”
皇帝没有动,只漫声道:“你来。到朕的身边来。”声音意外得平缓。
裴萧元起身,登上野陂,停在皇帝坐辇的身后。
“你能瞧见什么?”皇帝问。
裴萧元循着他目光的方向展望前方。在清冷的夜半月光下,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,由近及远,到处都是抔土堆,高高低低,有新的,也有年深日久坍塌无踪乃至裸露在外的坑地。白色的,半埋在浅土里的,是野狗刨叼出来的残骨,再远一些,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,隐隐有烁灭不定的惨淡绿光在漂浮,那是托载着无主亡灵的鬼火,随着夜风,四处游荡。
“昨夜朕去见了嫮儿,她说要去寻她阿娘。她不知道,她的阿娘就在此间,不知乱葬在了何处,更甚者,或许是被弃在野表,而今尸骨,荡然无存。”
皇帝那克制得听起来如同平淡的声音在裴萧元的耳边响了起来。他的眼中闪过一缕惊诧,蓦地转向皇帝。
沉默了一下,皇帝望着远处幽夜下的旷野,继续说道:“当年她母女出事之时,朕全然不知。朕对不起她们,当时朕正带着兵马辗转各地,每日想得最多的,是如何平叛,没有亲自回去接应她们。朕也做梦都不曾想,长安会破得如此之快,数月后,在阵前收到消息,接应她们的人还没赶到,城便被破,她母女失去下落。”
“那时战事正是吃紧,朕也做不到脱身返回亲自去寻,只能再派人到处地找。也是那个时候,关于她母亲的流言开始传播……”
皇帝顿了一顿。
“是朕太愚昧了。一面告诉自己此事不会是真,一面在深心里已是开始信了。等到战事平定,收复长安,朕也登基,流言已甚嚣尘上。朕始终没有她和嫮儿的下落,倒是当夜有一值夜的城卫军官亲眼看到她与画师同行,状若奔逃。那军官是为朕做事的,不会说谎。也是那个时候,朕彻底信了流言,心灰意冷,盛怒之下……”
皇帝停下讲述,缓缓闭目。
裴萧元默然。
“是朕太过愚昧了,竟然会怀疑她阿娘……”片刻后,皇帝再次喃喃地重复了一遍。
“再后来,朕本以为死于战祸的赵中芳竟找了回来。那时大局已定,皇后太子皆已就位,柳策业领一干关内世家作朕肱骨。赵中芳不敢立刻告诉朕全部实情,只说当夜王妃奉命入宫,随后没有回来,嫮儿则走失在了城破之时。直到有一天,是嫮儿的生日,他奉命去潜邸理事,回来之后,深夜忽然痛哭流涕,向朕坦告一切。朕迁怒他,斥他在回宫之时为何不立刻告知朕,将他驱逐出宫。”
“他一个阉人,终究不过是替朕担当了罪过而已。即便他一开始便告诉朕实情,或者哪怕是在登基之初,此事便叫朕知道了,朕恐怕也不会如何……”
皇帝的声音在掠过乱葬岗的夜风当中,听起来倍加萧瑟。
“先帝享乐半生,留下破烂山河。朕登基之初,全国户口大减,国库空虚,内有各地藩镇节度使首鼠两端待势而动,外有西蕃劲敌,虎视眈眈,狼庭诸姓,亦各自立王,局面错综复杂。还有景升一党,多年经营,根深蒂固,那些立在朕位下的满堂朝臣,半数恐怕都曾入其门下。朕能如何?朕只能忍下来,就当朕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皇帝慢慢捏紧手掌,骨节格格作响。
“后来朕暗中调查,终于查到一个当年因害怕灭口而逃走的柳家卫士头目,才知当夜丁白崖重伤落水而亡,卫士将她阿娘带入宫中,那毒妇因事被耽搁了,害怕叛军到来自己也走不掉,已是匆匆逃走,留下命令夺害她命,又下令弃到城外这乱葬岗里,死后也不放过,要对她加以羞辱。那头目叫手下人奉命行事,自己随后也逃走了。”
皇帝转面望向裴萧元。
“裴家儿,昨夜嫮儿问朕的那些话,朕是一句也答不出来。朕如何敢叫她知道,她阿娘在许多年前被抛在了此处,或受兵匪践踏,或遭野狗啃噬,朕再也找不到她的半分踪迹了。”
裴萧元向着前方旷野下跪,郑重行一大礼。
皇帝看着他行礼的身影,口中继续道:“朕登基之初,需上下齐心,朝廷稳固。更重要的原因,是西蕃仍是心腹大患。”
“毋论天意还是人为,朕当初既然接手江山,便须守住。在朕死后五十年,一百年后,天下将会如何,朕不知晓,也管不住,至少在朕还活着时,绝不容我圣朝列祖列宗于塞外浴血开拓所得的土地丢掉一分一寸。哪怕是不毛之地!”
“朕自登基之初,便做着与西蕃决战的准备,此也是朕固位后的头等大事。朕准备了十几年,终于在年前,得以一雪前耻,我圣朝复立国威。裴家儿,你在当中,可算是替朕立了大功。”
裴萧元向着皇帝作揖:“此为臣之本分。”
皇帝半靠在坐辇上,望着月光下这张在他面前无时不刻总保持着沉静和恭谨的面容,笑了笑。
“裴家儿,朕对你很是欣赏。但朕也知道,你的心思不纯。你还在为当年旧事耿耿于怀,此番入京,你另有所图,若是叫你得到机会,你必也是个杀得人头滚滚的主。”
裴萧元倏然抬目,便对上了皇帝射向他的两道目光。
此一刻,他不复是片刻前那个沉浸在悲恸自责往事中的丈夫与父亲,神情转为玩味,目光烁动着刀剑一样的寒芒,然而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慈和,轻声慢语。
“如今西蕃战事了结,天下也算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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