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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叽文学网www.wajiwxw.com提供的《千山青黛》21. 第 21 章 春风楼坐落在全城最为繁……(第3/4页)
一旁看着她,目光里充满期待,等她咬了一口,咀嚼片刻,就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:“客人觉得滋味如何?”
“好吃!”絮雨咽下饼,又咬了一大口。
老妪露出了舒心的笑,蹒跚走到她的老狗旁,坐回到了小杌子上,轻轻叹了口气:“可是长安已经没有人喜欢我做的饼了。他们都去西市的一个胡女那里吃,说她的才好吃。要不是还有一些景升年起就知道我的老客还会找来,我这个饼店早就开不下去了。”
她混浊的老眼里流露出一缕淡淡的伤感。
“怎就回来后,他们觉得我的饼不好吃了?明明是我这里最有名的,就连当年的叶钟离也来吃过。记得那时人多,排队才能轮的到,但是他若来,人人都会让开,叫他先买。他还画了一幅画送我,天天有人纠缠,想我把画卖给他。没过几年,天就变了,乱兵打来长安,老圣人跑了,我带着我的画也跑,路上遇到一伙流兵,他们真的坏啊,逢人就抢,我看见一个女人不肯给包袱,他们就砍断了她的手,我的画也被抢了,他们自己又抢来抢去,一个人把另个人的头砍歪了,脖子好像灯笼一样晃着,半边倒在肩上,血喷了一地,人却还是没死,把手里的画撕了塞进嘴里,不叫人得,这才断掉了气……”
老妪的眼目半睁半闭,絮絮叨叨自顾说个不停,语气没有起伏,平淡得好像在念诵经文。
絮雨默默听完,问:“老阿姆,那你知道景升朝住在西南角的那所宅子的老主人吗?他们如今去了哪里?门前有一株老柳的那一家。”
老妪费神思索,半晌,就在絮雨以为她也忘记了,她忽然“咿——”了一声。
“我记起来了,那一家是姓卫的,那个时候,我记得定王府的小郡主也常来卫家……”
老妪忽然压低声,脸上露出了神秘的表情。
“小郎君是外地的吧?我告诉你,定王就是当今的圣人!我听一些老客说,小郡主在当年那阵子乱的时候丢了,圣人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。”
“对了,那个时候,小郡主最喜欢吃我的饼了!真的,我没有说大话诓你,是真的!”
说到这里的时候,老妪那干瘦的身躯里仿佛灌入了源源不绝的活水,整个人顷刻间变得精神了起来,眼里也放射出异样的光彩。
“是真的!”她对着絮雨,再一次用力地强调。
“小郡主常来寻卫家小娘子,每次来,都要吃我的饼。卫家小娘子也会一个人来买,叮嘱我多洒些胡麻,每到这个时候,我就知道她要去看小郡主了。我总是说,让小郡主自己来吃呀,刚出炉的才最好吃。”
“唉……”
老妪从过去的记忆里抽身出来,长长地叹了口气,眼底那短暂迸出的光彩消失了。
“卫家人如今去了哪里,你知道吗?”絮雨轻声问。
“官军收复长安后的第二年,我才从外面回来,听说卫家人参与景升太子作乱,男丁满门杀头,剩下的死的死,散的散,宅子也换了主人了。”
絮雨凝定片刻。
“那么卫家的小娘子呢?你说的常和小郡主一起的那位小娘子?”
“她啊……自然是改贱籍入教坊了。至于如今人在哪里,谁知道呢,说不定早没了,说不定转去了平康坊的哪条曲巷,也说不定老大不小,被哪个商人看中买去做了妾……谁知道呢……”
老妪嘴里嘟囔着,起身蹒跚走到炉前,用火钳拢着炭灰压火,好叫余炭能够烧更长的时间。
手中余下的半只残饼渐渐凉了,变得坚硬而涩口。絮雨吃完,从身上带的余钱里留出回程的车钱,剩的还有十来个,放在了老黄狗旁的那张小杌子上,悄然离去。
次日开始,从早到晚,她不停地穿梭于平康坊之中。
在这座位于东市和皇城之间的坊城内,分布着许多达官贵人的宅邸,也云集大片令世上男子流连忘返的风流渊薮之地,后者聚在北门东回三曲一带。
那里,有门前通十字街的华阁和高楼,也有贴于北墙的被同操业者也瞧不起的卑妓。
絮雨一家家地寻问,从北曲的陋居到堂宇宽阔的青楼。
若真如老妪所言,卫茵娘如今就在这个地方,容貌和当年应当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。
在絮雨的回忆里,她面若银盘,一双凤目,笑起来的时候,一侧唇边有个小窝,这应该是个非常明显的相貌特征。然而连着寻了数日,已经找过不下一二十家,寻人没有任何进展。
将近傍晚,絮雨不得不结束今日的徒劳奔走,回往住的地方。
她照旧回到西市搭车,一面想着心事,一边横穿近道,沿坊内那被叫做放生池的河岸前行。
放生池连通着城西和城南的漕河,河上舟楫往来不绝,运送着各种货物,沿岸的店铺更是鳞次栉比。日常米炭布匹,贵妇人们喜爱的康国猧子,来自交趾的瑞龙脑香,珍奇罕见的南洋珠,乃至大受长安豪门欢迎的昆仑奴和新罗婢。这里能够买到天下任何的好物,只要囊中有足够的钱。附近一座桥上,此刻更是人车拥堵,一片嘈杂。
忽然这时,她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郎君,起初以为不是叫自己,又听到一声,声音带着喜悦,有点耳熟,转头,发现竟是数日前刚来时在西郊遇到的曾搭过车的那位西山老翁。
近旁就是一间收山泉的水铺,门外停着骡车,苦力正在往下卸运水桶,看起来应当是他送水来此恰又遇到。
她立刻上去招呼,解释自己刚才没有听到。
老翁忙说无妨,拱手道:“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又遇到了小郎君!实在是巧!小郎君可落脚了下来?诸事顺利?”
絮雨笑说一切都好,又问他如何。老翁说骡车早已修好,在家歇了几日,心定了下来,今天便又来送水。闲话两句,就将一个害羞躲到骡车后偷看的孩童拉了出来,命向絮雨见礼,说是他的孙儿,名叫丑儿,上回就是孙儿生病,家中除他之外无人照顾,所以出来得晚。这几天孙儿病也好了,今日入城,将他带在身边。
那孩子很听话,立刻过来行礼。这时一车水搬完,空桶也置换了回来,絮雨知他祖孙应当还要赶回去的,路也不近,怕耽误他们,便说自己有事也要走了。老翁叫她稍等,匆匆来到骡车旁,将一包从山里带来本要拿到这里卖的山货递上。
絮雨赶忙推拒。
“小郎君莫嫌弃才好,又不是贵重的东西。上回若不是你帮忙拉车,说不定我人也被撞。还半路将你丢下,实在过意不去。只是老汉的一点心意,恳请小郎君收下!”
老翁执意递。絮雨只能接来,趁他过去套车的时候,忙摸出身上带着的二三十钱,统统塞到丑儿怀里,转身钻入人多的地方,快步离去。
丑儿低头看了看衣怀,跑到老翁身边,扯扯他的衣袖,将怀里的钱掏了出来。老翁急忙去追,抬眼却已不见人了,又不知人住在哪里,叹气,只好将丑儿抱到车上,赶着骡车离去。
此时对岸一间衣帽肆里冲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,上桥疾奔而来。也不知何故,一只脚上穿着新鞋,另脚光着,急火火地,险些撞到人。一路被他推开的纷纷冲他背影怒骂,他也不管,径直冲到桥下这水铺的附近,踮脚张望,眼前却只剩下了人头攒动,哪里还有那道他方才隔河恍惚瞥到的以为是熟人的影?
又想起来,仿佛还有个送水的老翁,想问几句,扭头,看见骡车也是走了,急忙拔腿去追,不料衣帽肆的主人也已赶到,一把扭住他的衣领,嚷着要送去见官。
这小厮便是青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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