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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、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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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谢家欺人太甚!”

    李逢祥将瓷瓶抱起,砸碎在地,怒气冲冲。

    李化吉坐在榻几之后,素簪素服,神色有几分憔悴,尤其是那双潋滟桃花眸,此时已失去了光泽,如一双死气沉沉的木头珠子,好半晌,才会转一下。

    “算了,逢祥,别砸了,坐下吧。”

    她神色恹恹:“旨意都下了。”

    李逢祥怒道:“朕没有下过那样的旨意!”

    李化吉冷冷地看着他:“你能把旨意收回吗?”

    李逢祥被刺痛了心事,又愧又怒,也不顾满地的碎瓷片,席地坐了下来:“都是我没用,害了阿姐,才叫你嫁给了谢狁。”

    空旷的宫室内,因李逢祥幽幽的哭泣声,而显得格外凄冷,李化吉觉得有些心累,并不想理会,可李逢祥哭着哭着,就跪在地上爬了过来。

    爬到她的脚边,用手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裙边,他小声道:“阿姐是不是在怨我?”

    李化吉看着他哭肿的眼皮,半晌,叹了口气,把他扶了起来,如幼时般,将他揽到他怀里。

    “其实这婚事也没什么不好,我若嫁给谢狁,你就是他的小舅子,将来你的皇位也好坐些,这个姻亲可比什么皇叔可靠。”

    李逢祥道:“若当真这般好,阿姐为何还是不高兴?”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因她见识过了谢狁的残忍和冷酷,莫说她只是个可以被休被弃的妻子了,就是连亲弟弟,都不能叫他动一丝恻隐之心,这个姻亲又能可靠到哪里去?

    谢狁双眸如炬,也厌恶她耍小聪明,因宫宴行刺一事,她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,简直一败涂地,她又能借谢狁夫人这身份,在谢狁身上图谋到什么?

    这个位置对于她来说,根本毫无用处。

    而谢狁又是那么可怕,她几乎是发自本能地畏惧他。

    她看不穿谢狁,又不敢得罪他,每次在他面前,她总是提心吊胆,眼下还尚有喘息之时,等到嫁入了谢家,就要与谢狁日日相对,同床共眠。

    那种滋味,当真比与蛇共寝一榻还叫李化吉战栗,如果可以,她宁可直接把这条命押给谢狁,也好过活着的时候日日受罪。

    如此,这桩婚事对于李化吉而言,既无利益可图,也不是嫁给心上郎君,还要带给她诸多折磨,她怎么可能喜欢。

    可是,就算她着实抗拒,又能怎样呢?

    李逢祥收不回旨意,她也收不回。

    好像除了认命之外,她已无路可走。

    李化吉苦笑了下,对李逢祥道:“真的没什么不好的,只是我出阁了,不能日日见你,怕你在深宫太过孤独罢了。”

    李逢祥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李化吉,好像要将她的无奈,不情愿,刻进脑海里,牢牢地记住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李化吉即将在深宫里度过第一个,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新年。

    深深宫廷,就是过年这样的喜庆日子,也难见多少真正的欢悦,反而处处都是宫规掣肘。

    这时要祭祖祭天,那时要接见百官,赐下宴席,真真就是个被摆弄的傀儡,从这个规矩,气喘吁吁地赶到另外一个规矩去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王谢交易,李化吉失去了‘垂帘听政’的机会,不必参与各色礼仪,与繁忙的李逢祥和宫人比,倒显得清闲起来。

    但对于眼下的李化吉来说,清闲是件很可怕的事,因为清闲就会让她胡思乱想,而一想到与谢狁的婚事,那总能让她郁郁一日。

    于是李化吉抱上美人觚,想去梅园寻梅。

    车舆在雪地上蜿蜒成线,留下了串串脚印,等到了梅园去,李化吉让宫婢们侯在外头,独自拂枝分花地进去。

    “公主?”

    李化吉口中呵出白气,听到略显熟悉的声音,一怔,回头见是王之玄。

    几日不见,他也憔悴许多,不复初见时的意气风发,他看到她,也觉得吃惊,抬步要走上来,又想起什么,落寞与愧疚萦绕上脸。

    说实话,自从知道已无与王家联姻的可能,李化吉就没有再想起过王之玄,因此看到他变成了这样,还有几分困惑。

    但好险,在她问出口前,她想起他们见的最后一面,是王之玄许诺要娶她。

    于是她换上了苦笑,也抱着美人觚,远远地站着,避嫌的样子,轻声道:“王郎君怎么不在宫宴上,却到了此处?”

    王之玄低垂着眼,躲着李化吉的目光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那时许下的承诺,于是此时尤其羞愧,他没想过要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,可事实是,他在家族面前,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那日谢夫人走后,王夫人勃然大怒,与王丞相下了死令,隆汉绝无可能进王家的大门。

    王丞相原本还在摇摆,听王夫人说起李化吉绣了荷包赠给谢狁,此等私相授受之事在眼前,他当然也立刻断了尚主的想法。

    于是这门没有经过王之玄同意就定下的婚事,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被取消了。

    王之玄争取过,但他解释不了荷包的来历,王夫人更是怒斥他自甘下贱,把王之玄斥的是又羞又愧。

    于是那桩婚事,罢了也便罢了。

    可王之玄想不通,李化吉既有意他,为何还要给谢狁绣荷包。

    其实想不通便想不通罢,毕竟事实已如此,再去刨根问底也没有意思了,可是现在王之玄看到李化吉独自抱着美人觚而来,身形清瘦,愁云点点,眉尖微蹙,鬓边簪着绢花,犹若姣花照水,他便不自觉地问出了口。

    李化吉闻言,显而易见地一愣,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困惑地眨了眨,很是不解:“我与陛下认了大司马作皇叔,他便是我的长辈,我绣荷包赠与长辈,也是孝敬之意,何况那时还是大司马亲口问我要荷包。”

    她不安:“这不妥吗?父母还在时,我也常给他们纳鞋底,补衣服,我以为这是平常。”

    王之玄恍然,心有悲痛,苦涩道:“原来如此,因为那荷包,大家都说你心悦谢狁。谢狁亦未曾与人解释,我亦以为你与陛下认他做皇叔一事,不过玩笑,毕竟你们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,是以……”

    他难将背信弃义的行为说出口。

    直到此时,李化吉方才了然,究竟是什么让王家放弃了尚主的念头。

    可知道了又能怎样?

    谢狁没有解释,便是他也在有意促成此事,这或许是因为王家哪里惹他不快了,所以才叫他改了想法。

    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谢狁要做到的事,就一定会做到。

    所以李化吉还能怎么办呢?

    她只能苦笑:“原是如此,我还以为是郎君……”

    她欲言又止,又迅速垂下眼睑,做伤心状,而一切一切的不过是因她心知所嫁之人非良人,故想给自己留条后路。

    王家二郎,深得王丞相器重,日后堪为王家家主,有谁比他更合适做个对抗谢狁的退路?

    果然王之玄听了李化吉的话,当真要肝胆俱裂,他才要解释,便听踩雪声细碎地响起,是衔月进来寻李化吉。

    “公主,大司马在凤阳阁等你。”

    李化吉一怔,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王之玄,王之玄的目光也缓缓地落到她的身上,他是想把她留下,再说两句话,可李化吉匆匆收回了目光:“郎君慢逛,我先回了。”

    她便随着衔月走了。

    王之玄嘴角泛起抹苦笑。

    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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